2019年04月24日17:33 來源：思南讀書會 作者：思南讀書會 點擊: 次
從左至右為黃德海、朱天心、唐諾
12月3日的上海，用對談主持人、青年評論家黃德海的話說，正處于“不冷不熱”的天氣，但在這不冷不熱的天氣里，第214期思南讀書會卻達到異常火熱的程度，現場座無虛席，讀者們以飽滿的熱情驅逐初冬的嚴寒，聆聽作家朱天心借其新書《三十三年夢》的寫作歷程，與丈夫——唐諾談論文學創作的相關命題。
“后四十回”并不美好
此次對談主題為“如何寫‘后四十回’ 關于《三十三年夢》”，意思是《三十三年夢》的寫作好比是《紅樓夢》中后四十回的敘寫。朱天心承認，和年輕時創作的《擊壤歌》這類天真爛漫的作品相比，后四十回的寫作一點都不美好，因為“寫東西的人永遠是非常不滿現實的，盡管它非常強大、非常逼人，你不愿意馴服，你會跟它角力，甚至會輸給它。”這種不美好包括很多方面，比如“你的好朋友們，你在生命過程的每個階段非常珍視的朋友，有些本來跟你在一條跑道上，卻跑到另外一條人多的路上，種種，都不是這么美好的。”唐諾則認為這種不美好還包括隨著年齡的增長，在書寫里很難保持年輕時候的干凈、清爽、純凈，“你會覺得更多真實的部分跑了進來，人會衰老，有些東西會變化，有些東西會過去，一切事實都變得脆弱不堪。”
那又是什么給了朱天心勇氣和決心，讓她堅持寫下這“不美好”的“后四十回”？朱天心說，一方面是出于對過去三十三年記憶的珍惜，另一方面也是受到了張愛玲的影響。早慧的張愛玲其實在二十多歲時，就已經通過文字將生活最華美的部分呈現給了讀者，但她并不止步于此。因為她知道人生并不只有華美，她堅持把殘酷冰冷的部分也和盤托出，陸續創作了《小團圓》、《雷峰塔》這類讓讀者閱讀起來并不是很“愉快”的作品。朱天心認為這樣的寫作態度其實是負責任的，用個形象的比喻，就仿佛在吃一條魚，“她會把好吃不好吃，能吃不能吃的全部咬著牙處理完，我覺得她對得起她經過的這一場（人生）。”
朱天心
唐諾
勇氣是誠實書寫的最后一個條件
朱天心坦言，自己在寫作《三十三年夢》這本書時，常遇到類似“國王的新衣”這樣的問題，猶豫著要不要當那個喊出“國王沒有穿衣服”的小孩。最后她決定，既然寫作的初衷是存其真，那么就不應當只保留美好的東西，因此她總結這本書的寫作“非常的誠實。”在誠實書寫這個問題上，唐諾進行了補充，他認為誠實的寫作需要多方面的能力，并不僅僅是有勇氣那么簡單，可以說勇氣是誠實書寫的最后一個條件。他說：“誠實在書寫里不是道德或修養，而是一門功課，甚至是一種能力，它包括捕捉和辨別的能力，也包括書寫能耐，是需要學習的。”
但誠實書寫的過程中有時會遇到一些人情關系上的障礙，例如主持人黃德海疑惑的，天真有時會對他人造成傷害，或者令別人產生誤解，這就導致“有的寫作者會說了一句不忍心再說下去，或者不想再說下去。”這個分寸該怎么掌握？朱天心的回答是有的“傷人”是為了保護真正的“純真”，而唐諾的觀點是，寫作本身會不可避免地面對價值沖突，但凡是認真的書寫，寫作者時刻都在做價值抉擇，也時刻在捍衛自己的價值觀。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文學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寫作也不是一條愉快的道路。”
黃德海
克制，同時充滿愛意
雖然對談時聊了不少較為沉重的話題，但正如黃德海的閱讀感受，《三十三年夢》也是一本充滿愛意的書，其中不少有意思的生活細節體現了朱天心和唐諾的生活況味和生活態度。例如朱天心在欣賞日本茶道時遭遇的禮儀方面的小尷尬，現在講來就別有生趣，而寫到愛貓去世的那一段，朱天心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反克制的表達，進行了淋漓充沛的抒情。
書中包含大量旅途筆記，記載了京都之旅的瑣碎細節，充滿生活情趣。朱天心說，寫京都實質上是為了寫臺灣，拉開距離才能對自己所生活的地方有更加清醒的認識，兩人用腳步丈量京都這座城市時的所見所聞，都對反觀臺灣、反思城市化和現代化產生了影響。唐諾則贊揚了京都在某些具體方面的進步，比如保留了完善的工匠技藝，他回憶說：“京都幫我們保留了非常多的東西，例如現代化過程中很掙扎的部分，它讓我們看到城市的真實。京都是仿長安的建筑布局，空間像小方格子，但人類的生活不是像豆腐干那樣，人類的情感是蜿蜿蜒蜒的，生活是蜿蜿蜒蜒的。對京都人來講，真正的京都在那些簾子和屏風后面，在像鰻魚一樣的小巷里，那是只有雙腳才能走的到的地方。”
從《擊壤歌》到《三十三年夢》，一晃三十年過去了，朱天心似乎還是那個朱天心，永遠熱忱激烈，永遠真誠坦蕩，抱著誠實書寫的態度，敢如胸無城府的赤子，對身披“新衣”的國王呼出真相。而與此同時，很多東西又在歲月長河中悄然沉淀，無聲滋長，時光給了她更深刻的視角與更沉靜的心靈，在人生書寫的道路上，我們看到她始終虔誠認真的身影。
現場讀者
現場：王若虛
撰稿：郭一琦
攝影：遲 惠
杜湘濤
編輯：黃詩雨